面对姜尘那近乎自言自语的询问,此刻自是无人可以给他确切的答案。
姜尘自然也深知这一点。
那声低语,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他高速运转的思维在碰撞关键节点时,不自觉的外显。
嘀咕过后,他便重新将全部心神沉入那场惊心动魄的巨人交锋之中,目光锐利如鹰隼,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虽然这算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亲眼目睹,亲身感受精图闻名西域的擎天巨人战阵。
但作为自幼在军中长大,见识过无数战阵演练交战。
姜尘对战阵的见识自是不同寻常。
此刻,在他这位挑剔的行家眼中,精图的擎天巨人战阵,其不凡之处正如同水落石出般清晰呈现。
若单论战阵结构之精妙,以及变化之繁复灵巧,至少从眼前这两尊巨人展现出的形态与战斗方式来看,姜尘并未看出什么。
甚至,在某些气血运转的节点衔接,意志统合的细腻程度上,在他看来。
这擎天巨人战阵的运转之法,隐隐透出一种老旧,或者说,是古老的气息。
那并非落后,而是一种历经漫长岁月打磨,框架已然定型,更注重磅礴大势与根基厚重,却在细微处的灵动与应变上略显僵化的感觉。
就像一柄传承千年的重剑,剑式古朴,大开大阖,威力绝伦,但少了些精巧灵变的花巧。
然而!
恰恰是这种古老与厚重,赋予了这擎天巨人战阵无与伦比的威势与压迫感。
其凝聚的巨人虚影之凝实,气血之磅礴,意志之统一,在姜尘所见过的天下战阵中,绝对堪称顶尖。
“难怪……精图当初能凭借此战阵,在西域群雄并起,部族林立的瀚海大漠中杀出血路,建立王国,并屹立至今。”
姜尘心中暗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面对复杂地形和机动性强的游牧部族,有时最简单的力量碾压和最稳固的防御,反而最有效,这战阵,天生就是为了立国和守成而存在的,充满了镇压与威仪的意味。”
而且,姜尘凭借其敏锐的感知和对气机流动的深刻理解,隐隐察觉到,眼前这两尊巨人展现出的威能,恐怕远非这擎天巨人战阵的全部。
战阵深处,乎还蛰伏着更为精深的力量未曾调动。
只是不知,是交战的双方都默契地保留了底牌,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尽露虚实。
还是以他们目前对战阵的掌控程度,仅能驱动到眼下这个层次?
然而,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并未给姜尘更多细细品味和分析的时间。
拓跋煌,似乎也并不打算让这场巨人角力继续演变成漫长而激烈的消耗战。
那或许会超出他的计划,也可能会让某些他不想暴露的东西,在姜尘那双过于锐利的眼睛下露出更多马脚。
就在那守城军所凝聚的巨人挥出的数道烈风掌风龙狠狠撞入对方腰腹,搅得对方周身暗沉光芒剧烈动荡,攻势为之一滞的刹那。
异变突生!
只见城墙某段阴影处,一道炽烈如流星般的血色流光骤然爆发!
那流光速度极快,气势凌厉无匹,隐隐带着一股杀意。
咻!
流光破空,无视下方混乱的战场,划出一道笔直而惨烈的轨迹,径直射向沙狼军军阵中后方,那杆最为高大,绣着狰狞狼头的王旗所在!
沙狼军阵中顿时产生一阵骚动,数道气息强大的身影腾空而起试图拦截。
但那血色流光似乎蕴含着某种奇特的穿透力与诡异的角度,竟在间不容发之际从拦截的缝隙中穿过!
下一瞬,血色流光狠狠撞在了王旗之下,那片被精锐亲卫层层拱卫的核心区域!
轰!
一声并不算特别巨大、却异常沉闷的爆炸声传来,伴随着短促的惊呼与怒吼,那片区域顿时血光迸现,气机一片混乱!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城墙上那道一直巍然屹立的巨人,做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动作。
它并未趁机猛攻受创的另一个巨人,而是微微俯身。
将那只由土黄光芒凝聚的,堪比房屋大小的巨掌,平平地伸向了城墙之外,掌心向上,仿佛在迎接什么。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
那道刚刚完成刺杀的血色流光,已如倦鸟归林般自沙狼军阵中倒射而回,其光芒似乎黯淡了许多,轨迹也略显踉跄,但速度依旧惊人。
它精准无比地落向了巨人伸出的巨大手掌!
流光敛去,一道浑身浴血,气息起伏剧烈但腰杆挺得笔直的身影,单膝跪在了那光芒手掌的中心。
正是拓拔煌。
紧接着,更让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那巨人缓缓将巨大的手掌抬起,高高举过头顶,直至让掌心中的那道浴血身影,清晰地暴露在战场双方,王城内外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而拓跋煌那经过阵法扩音,充满无尽威严与肃杀的声音,再次响彻天地,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所有人的心头。
“沙狼军将士看清了!尔等主帅,已然伏诛!”
“首恶已剪,核心已破!”
拓跋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胜利者的宣告与不容置疑的压迫。
“八王叔拓跋野,倒行逆施,众叛亲离,此刻想必已是穷途末路,惶惶如丧家之犬!”
他略微停顿,让这事实带来的冲击力在沙狼军将士心中发酵,然后才以一种混合着怜悯与最后通牒的口吻,朗声道。
“本王再给尔等最后一次机会!叛首伏诛,大势已去!此刻放下兵器,跪地投降者,仍可视为被蒙蔽胁从,予以宽宥,若再执迷不悟,负隅顽抗……”
他的声音骤然转冷,如同西极寒风吹过戈壁。
“那便休怪我麾下无情,将尔等连同这叛军最后的顽抗,一并碾作齑粉,铸入我精图平叛之功碑之下,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