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凛走出来,反手又将甄开泰的房门关上。
裴央央连忙上前询问:“如何了?”
谢凛微微摇头。
这甄开泰有问题。
之前他救下裴央央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和谢景行有了龃龉,只能投案伏法,没想到他现在却矢口否认。
到底怎么回事?
离开甄府前,裴央央对甄云露道:“若是有事,你虽然可以让人来找我,我一定帮忙。”
甄云露缓缓点头,目送两人离去,才转身回去。
路过甄开泰卧房的时候,她本来想去问问身体如何,却想起这几天爹对她的冷落,又犹豫起来。
最近爹连见都不想见她,又何必去让他心烦?
正准备离开,房间里却传来声音。
“云露,我的女儿,你进来一下,爹有话要和你说。”
甄云露担心出了什么事,连忙推门进去。
房间里光线昏暗,一个身影坐在暗处的椅子上,一张脸显得格外惨白。
这竟是父女俩几日来第一次见面。
“爹,你这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担心道。
甄开泰摆摆手,道:“无碍,云露,这几日爹对你的态度不好,希望你不要介怀。”
他语气温和,也不像前几日那样严厉了。
甄云露眼睛一热,走上前,轻声道:“爹,我们父女十几年来一直相依为命,您是为我好,我都知道。”
甄开泰缓缓点头,拉起她的手拍了拍,长长叹气。
“其实爹这么做也是不得已,那天发生的事,到现在我还心有余悸。”
甄云露连忙追问:“爹,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天,我听说你被皇上抓住威胁,我为了救你,只能四处寻找裴央央的下落。当时我本想和她一起逃走,却没想到关键时候,她竟然从后背推了我一把!”
刚听到这,甄云露惊呼一声。
“怎么会?”
这和裴央央讲述的完全不一样!
甄开泰叹气,道:“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爹,却会相信裴央央,可是你看。”
他拉起自己的袖子,露出被纱布包扎的胳膊,手臂上的伤还在往外渗血。
“当时我一心想救你,是打算带着裴央央一起走的,却没想到她却要拉我当垫背,这就是我当时受的伤。这几日,我一直担惊受怕,思来想去,裴家出事怎么每次都和乱党有关?”
“端午那天,裴央央有两个哥哥保护,裴景舟聪慧过人,裴无风武功高强,怎么可能让裴央央轻易被劫走?最重要的是,那天我找到裴央央的时候,他并不是被乱党劫走,她是和乱党站在一起的!没人劫持,也根本没被绑!”
甄云露心中惊骇,不敢相信道:“爹的意思是,和乱党勾结的是裴家?可是五年前央央还被他们杀害了。”
甄开泰冷笑一声。
“杀害?谁知道是真的假的?先帝之前驾崩,现在不也活过来了?也许当初就是假死,故技重施罢了。”
说完,见甄云露眉头紧锁,迟迟不说话,又拉起她的手,道:“我知道真相后,本来恶意逃走,但想到你如今被骗,身处水深火热,便冒死回来救你。刚才皇上几番试探,裴家怕是容不下我了。你我父女情深,我怎会骗你?”
甄云露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若是几天前,她一定不会相信,可端午那天,爹确实为了救她豁出性命去。
到了这种时候,爹骗她有什么好处?
甄开泰:“爹以前做了很多错事,我知道你不会信我,这里有一枚当年医圣留下的真言丹。你只要想办法让裴央央服下,她就会告诉你真相。”
他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入甄云露手中。
当年医圣凭一手医术,活死人肉白骨,享誉盛名,死后也留下了不少东西,有药枕,还有一样就是真言丹。
甄云露之前也曾听过。
甄开泰又劝道:“你放心,这真言丹服用之后只是让人说真话,不会害她半分。”
走出房间的时候,甄云露眉头紧锁,装真言丹的瓶子沉甸甸地放在口袋里。
裴央央和谢凛离开甄家之后,正欲回家。
她不禁有些担心甄云露以后的处境。
“凛哥哥,你想好要怎么处置甄家了吗?甄大人说的那些,是真的吗?”
谢凛正看着自己的右手。
刚才他曾将甄开泰整个人提起来,本来是想问话,却惊讶地发现,手里的重量竟然轻得有些过分。
甄开泰早年习武,虎背熊腰,按理说不应该那么轻,就算真的收到惊吓,身体未愈,也不该短短几天就瘦成这样。
他眼底闪过一抹阴霾,五指缓缓收拢。
“我会让御林军将甄府围住,以后你若要来,必须有我或者你哥哥陪同,独自一人的时候不要过来。”
裴央央先是一愣,旋即点头。
“好。”
两人走了一会儿,却听见一阵孩童的歌谣声传来。
“月光光,心慌慌,小孩夜里哭,疯帝来勾魂。小孩夜里闹,疯帝来杀人……”
裴央央脚步猛地一顿,转头看去。
不远处的大树下,几个孩子一边蹦蹦跳跳做游戏,一边齐声唱着歌谣。
疯帝……杀人……
那天的事情竟然这么快就传开了。
谢凛的目光陡然变得阴沉,冷冷落在那几人的身上。
那天利用疯帝的恶名威慑百姓,平息暴动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到了这天,却没想到,第一个传闻是从孩童口中听到的。
用天真烂漫的童声唱出杀人的歌词,扭曲的对比,相信很快就会传遍整个大顺。
到时候,在所有百姓心中,他就是一个杀人如狂的疯子。
五年,谢凛早已习惯这个称号,也知道私下很多官员都在怕他,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但此时此刻,心头还是一沉。
紧抿双唇,装作不在意,转身要走。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身影却径直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