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母差点吓出心脏病来。
然后就是愤怒。
“你要死去别处死去,少拿这个来威胁我。把你养这么大,还养成仇了,真是白眼狼…”
阴冷的风声扑面而来。
“我死了,你们拿什么骗彩礼?”
吴母脸色扭曲了一瞬,声音尖锐,“什么叫骗彩礼?我养你二十多年不花钱吗?你不是要尽孝吗?彩礼就当是给我们养育之恩的回报了。”
她越说越理直气壮。
毕竟已经拿捏这个女儿习惯了。
做子女的还想拗过父母?
怎么可能?
简直倒反天罡。
吴静妍面无表情,眼儿鼻孔嘴角的血却流得更凶了。
她一直在被父母压迫,吸血。
哪怕到死。
“好。”
这个字落下,吴静妍就消失了。
吴母松了口气。
就知道是那个死丫头装神弄鬼吓唬她。
想到这里她心头怒火更甚,气势汹汹的要去找吴静妍算账,却发现四面都是墙,没有门。
吴父绝望的声音传来,“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吴母一回头,又看到了那张遗像。
她心中骇然,刚才对女儿压制的上风瞬间被先前各种诡异之处击碎。
为什么她会和丈夫做同一个梦?
为什么卧室无门?
吴静妍明明在房间睡觉,为什么会化妆成那个样子凭空出现他们的卧室?
她又是怎么消失的?
白蜡烛,遗像。
这个房间仿佛成了灵堂。
忽然又听吴父传来一声惊恐的大叫。
“棺、棺材…”
“你大呼小叫什么,哪里来的…”
吴母还没骂完,就看见了躺在床上的棺材,声音戛然而止。
她跌坐在地,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这次她做了个美梦。
吴静妍‘听话’的穿上了嫁衣,和新郎走进礼堂。
她在收礼。
新娘的母亲,亲自收礼。
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脸上都笑出了褶子。
每个人都给了厚厚的红包,她手指数得飞快,乐滋滋的。
一个又一个。
红包堆叠成了小山。
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亲戚。
她从一开始的兴奋,慢慢的有些疲惫,但心里还是高兴的,毕竟都是钱呐。
直到她数钱数到手抽筋。
以前有人说,最大的梦想就是。
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
真正体验过才知道有多痛苦。
吴母双手跟鸡爪子似的,疼得面目扭曲,她该呼救的,但脑子里似乎没有这项程序,张着嘴连疼都喊不出来。
面前送礼的队伍排得很长,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甚至还带点不耐烦的催促。
吴母欲哭无泪。
她现在拿笔都拿不稳。
心里甚至有个荒谬的念头。
把这双手砍了。
心念刚起,眼前就出现了一把刀。她不知从哪里又长出一只手,狠狠的将疼得无法动弹的双手砍掉。
剧痛袭来。
她倒在地上,堆成小山的红包混合着包里的百元大钞全都倒了出来。
红票子已然变成了冥币。
吴母大叫一声,晕了过去。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外头传来哭泣声。
有人在念叨着经文。
她脸上血色寸寸褪尽。
他们在举行葬礼。
自己睡在棺材里。
这个认知让她惊恐万分,她用力拍打着棺盖,拼命呼唤,外头的人却仿佛听不见。
哭声混合着念经声,仿佛一个魔咒,将她彻底困住。
她拍到精疲力尽,嗓子喊哑了,终于放弃,昏睡了过去。
吴母是被人摇醒的。
她睁开眼,对上丈夫充满血丝的眼。
“我又做奇怪的梦了。”
吴父在她开口前急切道:“梦见我砍了自己的手,冥币、棺材…”
吴母脸色变了。
她坐起来,发现房间已经恢复了正常,没有白蜡烛遗照棺材,窗外天也亮了。
天亮了,那岂不是迎亲的队伍要来了?
夫妻俩赶紧去找吴静妍。
心里头还抱怨,化妆师怎么这么晚还没来?
等两人来到吴静妍房门外,刚要敲门,就见有血从门缝里往外渗出来。
吴母瞬间想起梦里自己被控制跳楼的那一幕。
“死亡是最终归宿。”
熟悉的声音响起,“爸妈,从今以后,我会在梦中尽孝,来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
周遭顿时一黑。
一个红色的影子忽明忽暗。
长发垂落,七窍流血,脚下没有影子。
现实与梦境融合。
吴父吴母再也撑不住,直挺挺的倒下了。
咔哒——
门从里头打开。
吴静妍走出来。
吴父吴母被送往医院,婚礼自然取消了。
在医院醒来后的二老精神失常,变得疯疯癫癫,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谁都无法靠近,一靠近他们就会大喊大叫着有鬼。
这个模样,只能送进精神病院,否则将来伤了人,还连累家人。
吴静妍有点懵。
父母长期的压迫和道德绑架让她苦不堪言,她已经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来抗争。虽然她知道,对于已经将自己成功售出,拿到二十万的彩礼后的父母而言,自己的死活他们并不在意,甚至可能都不会给自己收尸。
可她不愿意余生把自己葬送在一个活死人墓里。
然而一夜之间,压在她头顶的大山没了。
未婚夫那边也出事了,出门的时候遇到电梯故障,右腿因撞击骨折。很快就打来电话,说要退婚。
吴静妍自是乐见其成。
她把父母捏在手中的彩礼还了回去,那些送过礼的亲戚的红包,也一一退还,登门道歉,解释原因。
他们背后如何揣测议论,已经伤不到吴静妍分毫。
她终于挣脱了孝道的枷锁,恢复了自由身。
连同一直被父母‘保管’的工资卡,也重新回到了她手上。
送父母去精神病院那天是个好日子,阳光冉冉升起,普照大地。
她睁眼所见再不是黑暗。
而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