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去办公室。”
陈川拍了拍他的肩膀,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及时发现,没有酿成太大的质量安全问题就还好。”
两人回到了厂长办公室。
姜利来已经去安排审计小组和纪律核查的具体事情了。
办公室的门关上后,许大海一屁股就坐在了沙发上,思虑再三,他还是将心中的担忧给讲了出来:
“川哥,我觉得恐怕没几个人会主动来找你坦白。”
“我那帮亲戚我太了解了,好些个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
陈川点上了一支烟,缓缓吐出一口烟雾:
“我知道啊,所以这时候就要你出面了。”
许大海一愣:
“我出面吗?我去逼他们?”
“不是逼,是劝。”
陈川挥了挥手,打断了他,
“你是他们的亲戚,也是引荐人。”
“这时候就应该由你私下里去一个个地把他们叫过来。”
“当然不是叫到我这,是叫到你那,或者找个安静的地方,把厂里现在的情况,还有我的态度,以及不坦白的后果掰开了,揉碎了,跟他们讲清楚。”
“告诉他们,这是最后的机会,要不是你许大海在前面拦着,他们已经被我给送进了局子里。”
许大海慢慢瞪大了眼睛:
“川哥,你是说也让我去做个好人,给他们递个台阶下?”
陈川弹了弹烟灰,点头道:
“这样的话事情也解决了,规矩也立住了,但你在他们眼里也不至于变成是一个翻脸不认人,把他们往死里整的坏人。”
“让他们清楚地明白,是你在中间周旋,才争取到这个主动坦白从宽处理的机会。”
“虽然改变不了他们犯错的事实,但至少亲情这层皮还没被彻底地撕破,日后相见不至于成为仇人。”
“这对你,对你家里人都好。”
顿时许大海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有感激,有惭愧,更有一种豁然开朗。
他的喉咙开始有些哽咽:
“川哥……”
“行了,别整那些没用的。”
陈川站起身把烟掐灭,
“赶紧去处理这事,我开你车出去一趟,找吴老聊聊。”
陈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拿起桌上的车钥匙,转身出了办公室。
陈川离开之后,许大海在办公室又静坐了几分钟。
调整好情绪后,他决定从辈分最高的亲戚开始。
那是他母亲那边的亲戚,采购科的副科长张富贵。
他得叫人家舅姥爷,当初也是许大海母亲亲自开口,说这个老舅一辈子不容易,让他安排个清闲点的岗位。
许大海抹不开面子,就把他安排进了采购科。
采购科办公室就在办公楼2楼的东头。
许大海走到门口,敲了敲,里面没有动静。
又加重了力道,可还是没有反应。
最后他只好拧动门把手,门倒是没锁,应声而开,只是办公室内空无一人。
“人呢?”
许大海嘀咕了一声,走出办公室,正好看见隔壁财务科的小刘拿着暖水瓶出来打水。
他立即问道:
“小刘,看见张科长了吗?”
小刘见到许大海,连忙站定:
“张科长啊,大概10来分钟前吧,我还看到他来着。”
“没在办公室吗?”
许大海心中疑惑更甚,对着小刘点了点头,转身快步离开。
首先他来到了生产车间,寻找他安排进来的另一位远房表弟。
这人是包装线上的小组长,按道理应该也好找,可是他沿着生产线找了一圈,也问了几个工人,都说没看见人。
之后又是后勤科负责食堂采买的堂姑父,也不在。
之后接连找了三四个人,全是类似的情况。
要么就是大会过后就没看到踪影,要么就是刚刚离开不久。
七拐八拐间,许大海来到了厂区后面的宿舍。
想看看是不是有人偷偷回这休息了。
结果刚进入宿舍区,就听见干部宿舍区域有声音传来。
午后的宿舍区很是安静,毕竟大部分职工都在岗位上。
很快,许大海就跟随着声音,找到了一间宿舍门口。
隐约间,他似乎听到了张富贵以及其他亲戚的声音。
“富贵舅,这事儿可不能全赖我!那批糖的价格可是你点头同意的!”
“你说那个供应商靠谱,价格有弹性!”
这是一个略显尖厉的女声,许大海听出了这是他堂姑的声音。
“放屁!”
张富贵的声音响起,
“我只是让你去接触,谁知道你吃了多少回扣,把次品当真货弄进来!”
“现在好了,陈川回来了,那眼睛毒得很,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还把会开的那么吓人!”
“现在说这些有啥用?”
另一个粗嗓门的男声插嘴道,
“要我说咱们都别慌,大海哥,那是自己人,他能真看着他舅姥爷,他姑,他表弟去蹲局子?”
“再说了,咱们才弄了多点东西?场子这么大,陈川还能为了这点毛毛雨,把大海的面子全撕了?”
堂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大海那可是跟陈川一块儿,从海里搏命出来的交情!”
“论起来咱们是大海的长辈,那也就是他陈川的长辈!”
“他敢动咱们,不怕寒了大海的心,不怕被人戳脊梁骨说忘恩负义?”
“对对对!”
立刻又有人附和道,
“陈川今天开会,那是做给全场人看的,立威呢!”
“咱们只要咬死了不认,再让大海说两句好话,这事儿肯定就过去了。”
“真要是主动去承认,咱们以后怎么办?”
“就是,大海肯定得管!他不管,他老娘第1个不答应!”
张富贵的声音再次响起,
“咱们反正就不承认,到时候我去找大海说,他要是不帮咱,咱们一起去找他妈!”
听到这里,窗外的许大海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耳边也是嗡嗡作响。
他之前还有留有幻想,觉得这些亲戚只是糊涂,爱占小便宜。
或许还能劝得回头。
可在听到这些对话时,他这才明白,这些人都是有预谋的,甚至互相还拧成了一股绳。
甚至面临东窗事发,还将算盘打到了自己和自己的母亲身上。
想着用自己和陈川的过命交情来绑架陈川!
许大海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愤怒。
他猛地直起身,没有再听下去,也没有立刻往里面去冲。
而是转过身,离开了宿舍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