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部的猛士越野车在蜿蜒的海滨公路上疾驰,车轮卷起阵阵黄沙。
车窗外,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此起彼伏,但这大自然的交响乐此刻却无法平复车内几人躁动的心情。
坐在后排的赵建国副司令此时正闭目养神,手里还捏着那个还没吃完的半个馒头——那是他从新兵连带出来的“战利品”,也是他“与兵同乐”的最后倔强。
虽然肚子还在隐隐作痛,但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一只刚偷吃了鸡的老狐狸。
坐在副驾驶的大队长王铁军和后座另一侧的政委龙战,两人对视了一眼,眼神里全是欲言又止的纠结。
终于,王铁军还是没憋住。
他转过身,看着那一脸惬意的赵建国,眉头紧锁,语气中满是不解和担忧:
“首长,我……我实在是不明白啊!”
王铁军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闷,“您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让苏寒……哦不,让苏铁蛋那个惹祸精当什么‘特别顾问’?还让他全权负责接下来的训练?”
龙战也紧跟着附和,语气焦虑:“是啊首长!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的德行。他在缅北那是杀神,在特种部队那是兵王,可现在他是新兵啊!”
“而且他那性子,那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给个梯子就敢上房揭瓦的主儿!您把尚方宝剑给他,这七连……这七连不得被他拆了?”
“拆了?”
赵建国缓缓睁开眼睛,将那半个馒头小心翼翼地收进食品袋里,然后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上的面屑,“拆了才好呢。不破不立嘛。”
“不是……首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王铁军急得直拍大腿,“咱们当初把他下放到新兵连,不是为了磨他的性子,让他收敛锋芒,学会服从吗?现在您让他反过来去管教官,这……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这还怎么磨练他?”
赵建国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老王,老龙,你们啊,还是格局小了。”
“格局?”两人一愣。
“你们觉得,就凭林虎和周海涛那两个半斤八两的小子,真能磨得了苏寒这块金刚石?”
赵建国冷笑一声,“这两天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体能?苏寒那是碾压级的。射击?人家挂着砖头都能教林虎做人。战术?人家在缅北实战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经验,比教科书还管用。”
“林虎他们想磨苏寒,结果呢?反倒是把自己磨得心态崩了,甚至还搞出了‘集体中毒’这种丢人现眼的幺蛾子!”
提到“中毒”,赵建国的老脸微微红了一下,赶紧咳嗽两声掩饰过去,“咳咳……总之!现在的局面是,苏寒这把刀太锋利,新兵连这个鞘,装不下他!”
“那……那怎么办?把他调走?”龙战试探性地问道。
“调走是肯定的。”赵建国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总部那边关于组建新的模拟外军精英部队的计划已经批下来了。苏寒,就是总部内定的队长人选。这块好钢,我怎么舍得一直让他在这儿削土豆?”
“啊?那您为什么……”
“还有半个月。”赵建国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晃了晃,“手续走完,调令下来,还需要半个月。”
“这半个月,如果让他闲着,以他那个精力过剩的体质,指不定还能在新兵连搞出什么大乱子。说不定明天就带着新兵去炸鱼,后天就带着人去把你们大队部的锅炉房给拆了。”
王铁军和龙战听得冷汗直流。
别说,这事儿苏寒真干得出来。
“所以啊,”赵建国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与其让他瞎折腾,不如给他找点正经事干。这就叫——废品……哦不,是‘资源最大化利用’!”
“你想想,苏寒那一身的本事,那是多少实战喂出来的?平时请他去特种大队讲课都得排队!现在他就在这儿,免费的劳动力,不让他给咱们带带兵,那不是浪费吗?”
王铁军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大腿:“高!实在是高!首长,您的意思是,让他当这个‘磨刀石’,把咱们七连这把刀给磨快点?”
“没错!”赵建国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看看现在的新兵七连,虽然说是标兵连队,但身上的骄娇二气还是太重了!尤其是林虎和周海涛,当了几年干部,身子骨懒了,脑子也僵化了!以为搞搞常规训练就能带出好兵?”
“这次苏寒给他们上的一课,虽然手段‘阴损’了点,但效果是立竿见影的!一颗土豆就放倒全连,这就是警钟!”
赵建国转过头,盯着王铁军和龙战,语气变得极其严肃:
“接下来的半个月,就让苏寒放手去练!不管是新兵,还是干部,都给我狠狠地练!我要让苏寒把他在特种部队、在缅北战场上学到的那些真东西,都给我灌输进这支部队的骨髓里!”
“至于林虎和周海涛……”
赵建国冷笑一声,“他们不是喜欢整人吗?不是喜欢摆官威吗?这就叫‘天道好轮回’!让他们也尝尝被人当新兵练的滋味!要是连这点苦都吃不了,趁早给我转业回家抱孩子去!”
车厢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王铁军和龙战只觉得脊背发凉。
这哪里是“资源利用”,这分明是首长借刀杀人啊!
不仅解决了苏寒无处安放的精力,还顺手整治了连队干部,最后还能带出一批素质过硬的新兵。
一箭三雕!
老首长不愧是老首长,这算盘打得,连海浪声都盖不住。
“那个……首长。”龙战犹豫了一下,“那要是苏寒练得太狠,出了事怎么办?您也知道,他下手没轻没重的。”
“出事?”赵建国重新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只要不死人,就不叫出事。再说了,有我给他兜着,你们怕什么?”
“行了,前面路口停车。王铁军,龙战,你们俩别跟我回去了。”
赵建国摆了摆手,“你们现在就去新兵连,把我的命令传达下去。记住,要当着全连的面宣布!要给苏寒足够的权威!谁要是敢阳奉阴违,直接军法从事!”
“是!”
两人齐声应道,心里却在默默为林虎和周海涛点蜡。
这半个月,恐怕七连要变成人间炼狱了。
车门打开,赵建国换乘了另一辆车,扬长而去。
留下王铁军和龙战站在路边的风沙中,看着远处新兵连营区的方向,神色复杂。
“老龙啊。”王铁军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你说,林虎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会不会直接从楼上跳下来?”
龙战苦笑一声:“跳楼应该不至于,但他估计会后悔这辈子当兵。走吧,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咱们去宣读‘判决书’吧。”
海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叶。
对于七连的干部们来说,凛冬,真的将至了。
新兵七连,连部办公室。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中药味和藿香正气水的味道。
林虎和周海涛正瘫坐在椅子上,像是两摊烂泥。
经过一夜的折腾和清晨的输液,两人的脸色虽然不像昨天那么吓人,但依然透着一股大病初愈的虚弱感。
“老林,你说……首长走了,这事儿就算翻篇了吧?”
周海涛手里捧着一杯热水,有些心有余悸地问道,“那个苏铁蛋……哦不,苏寒,我三爷爷,他应该不会再搞什么幺蛾子了吧?”
林虎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眼神空洞:“翻篇?你想得美。那小子就是个记仇的阎王。昨天的土豆丝……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个味道。”
“我刚才还在想,要不要找个机会给赵副司令写封信,申请调离七连。哪怕去守海岛也行啊,至少那里没有苏铁蛋。”
“别胡思乱想了。”周海涛安慰道,“首长不是任命他当什么‘顾问’吗?那就是个虚职!给个面子而已!权力还在咱们手里!只要咱们以后躲着他点,不跟他正面冲突,熬过这新兵连三个月,把他送走这尊大佛,咱们就解放了!”
林虎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顾问嘛,那就是顾得上就问,顾不上就不问。
只要自己不给他安排具体的训练任务,把他当吉祥物供起来,他还能翻天?
就在两人还在自我安慰、构建心理防线的时候。
“砰!”
连部的门被重重推开。
大队长王铁军和政委龙战,黑着脸,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