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得并不热烈,却,很真,很真,像白衬衫上不容沾染的干净。不功利,不精明,一份素雅,换了真心。一日,照常传来鸿雁,展开雁字,得知伊人抱恙。我急得胆大妄为,假也来不及请,就风雨兼程地往那赶。似乎,我早到一点,人家就会早好一点,那么傻,那么天真!
那个花事满心的年代,心里装满了斑斓,简单的白衬衫,也穿出风情万种,那是俗世里有爱的好。心里的浓烈,透过衣衫,开成了花朵。可,白衬衫,毕竟太过伶俐,经不起红尘的浸染和时间的打磨。穿着,穿着,就渐渐不如从前了。
满地梨花堆雪,抵不过三月斜风细雨。没多久,前襟就有了一个斑点,怎么洗都洗不掉的痛呀。哭过,悔过,最后妥协了,任由它留一个刺眼的纪录吧,纪录一次不经意的鲁莽与慌张。
过一段,衣角又多了一块褪不去的墨汁,那是钢笔动了情,吻了白衣,染了个踏实的印记。又是洗不掉了,就揶揄自己,道:“哎,又不是一次两次坏了心情的,管它呢……”寄去远方的信里,落下一记泪痕!
隐约间觉得:白色,是天下最难伺候的颜色。那深入骨髓的清洁,终究要糟蹋的。可那个岁月,总是心怀侥幸,以为挣扎过后,仍旧清风明月。于是弃了污垢,还是想以完美之心,求完美之事。直到一个浪头后,又一道拐弯,完美成了荒凉,雪白染了灰暗。才幡然,才老实收起那件白衬衫,压在箱底,压下一道不愿触及的伤。
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可白衬衫,又一直是心里的一根刺,拨不掉的刺啊。不见它,心里总是欠缺的,不爽,不悦。

此去经年,代单位参加演出,白衬衫,蓝裙子,白衬衫上的蓝蝴蝶,那是青葱再现啊。台上是一场青春的重演,心里是一味久违的清纯。十几分钟的光阴倒流,替换了,心里的生涩与隐晦。那一出戏,白衬衫,重温了当年的妖娆。
却依旧,没胆再买白衬衫。因为明了,心里已庸俗,已混乱,无法安放那份空灵了。更别说,烟火的油盐酱醋,又怎容得下这仙女般的白衣飘飘?多少次,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啊,那袭素净,在半推半就和欲言又止中,真的,远去了呀。一去那么久!
闲来,无意翻开一本记忆,相册里,风华正茂的旧时光,晕开成惊心的风景:白衣、草帽;青山、绿水,年少的芳华,从相册里流出来。我欣喜若狂,立马扔下相片,翻箱倒柜,要找那件白衬衫。终于找着了,伊人仍在哦,睡得那么一塌糊涂!

我跳起来,一脸的怜爱,拾起,铺开,细看,轻抚,这是染了我青春的印证呀!然,白衬衫,已明显泛黄,疲疲塌塌的,藏着层层叠叠的憔悴。原来,它在没有风雨的地方,也会老呀,老成了这样的黄脸婆。
后去买衣,一再教唆友人买个白衣穿穿,她不依,道:“就是买大红,大紫,也不买雪白了”,可怜的白衬衫呀,又遭遇淘汰了。是啊,它太轻飘,太空灵,压不下岁月的沉重,只有藏于衣领袖口间,做一些浅浅淡淡的点缀。而红与紫,用大明大放的俗,做起了生活的主角。它们,才是最后的嬴家。
想不到啊,实在想不到,清纯基调的白衬衫,会沦落到做点缀的结局。一如我们曾经要死要活的爱情,那样圣洁,那样隐秘。而今天,只有在饭饱酒醉后,才有兴致拿它出来,调笑成一碗解乏醒酒的酸梅汤。
白衬衫,爱情,原来是这样的殊途同归。


















